当天晚上,夜深的时候,周炳、蒋贵、小张三个人值晚上的最后一班岗。纵使白天怎样子繁忙、劳累,周炳跟蒋贵都抢着要值那最艰苦的一班。五月的西北,满天的星斗都有一点儿凉意。整条马路上空荡荡的,既没有人,也没有车子,看起来像一个黑黢黢的,长长的山洞。只有检査站门口跟小客找门口都挂着一盏小煤油吊灯,发出微弱的灯光,互相交映着。在这种微弱的灯光下面,实际上五步以外就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了。周炳正在黑暗中慢慢地行走着,忽然发现有一个黑影子朝他慢慢地走过来,他定神一看,原来就是检査站门口站岗的那个国民党士兵。那个士兵走过来以后,也不说话,就跟周炳并排着一起在车队旁边来回走着。走到第三回的时候,周炳忍不住问他道:“老兄,你可是有什么事儿么?”那士兵回答道:“没有事儿,一个人站着,孤零零的,怪寂寞,想找个人说说话。”周炳很有兴致地说道:“那敢情好,让咱们一道走,来它一个联防吧。”国民党士兵说那可不敢。你们是这个,是么?”说完以后他又举起右手的大拇指跟食指,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。周炳说:“是呀,我们是这个。”那士兵说:“既然如此,兄弟怎么敢高攀呢?你们打鬼子很勇敢,是全中国、全世界都闻名的。相比起来,我们就差得远了,我们连一个硬仗都没有打过,一直往后撤,撤,没尽没头地撤。人家都说,你们是天兵天将。”周炳判定这个人没有什么恶意,就坦然地对他说:“老兄,也不是这样的。你是人,八路军也是人,都是一样的有血有肉,要吃饭,要睡觉的人,不过,八路军是解放了的人,他们脑子里面多了一些东西,他们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打仗的,不是为了自己吃饭糊口去跟别人卖命的。不敢说他们特别勇敢,所不同的,只有这么一点点。”那士兵接上说道:“你们对待俘虏也很讲义气。过去,你们跟老蒋打的时候,对待俘虏很好,有几个俘虏都是我的朋友,他们对我说得确确实实的。如今,你们对待鬼子兵的俘虏也很好,你们真讲义气。”这时候,远处、近处响起了一声、两声的鸡啼,周炳笑着说道:“老兄,你搞错了,那也不是什么义气不义气,那是我们的政策。我们认为,国民党的士兵也好,日本鬼子的士兵也好,他们大多数都是贫苦的工人、农民,都是我们的兄弟。他们打我们,是被迫这样做的,或者是受了别人的挑拨怂恿这样做的,不是他们的本心。我们有什么理由要虐待他们呢?”那士兵喷喷称羡道:“老兄,你太客气了。你们除了那些好处以外,还有一个大大的好处,就是你们讲道理。你要知道,在我们国民党的队伍里面,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,或者不妨说,是完全不讲道理的。自己对自己,上面对下面,军队对老百姓,都是蛮不讲理的。你们就好在这一点,对什么人都讲道理。”周炳只是简单地“欸——”这样子应了一声,没有多说话。两个人结着伴,又在车队旁边来回走了四五遭。这个时候,各处的鸡声都此起彼伏,此伏彼起地叫了起来,很有点儿热闹。那士兵后来就站着不动了,周炳跟着他也站着不动,那士兵在周炳的耳朵旁边低声说道:“老兄,你们天天去跟检査站那些人讲道理,其实是没有用的。我知道,他们根本就没有权放你们通行,他们只是在那里跟你们打官腔,瞎扯淡。他们的用意不过是想敲诈你们几个钱。你们真是把钱花了去,他们也不会把你们放行。老兄,你得注意,千万别上当,千万别上当!”周炳对他拱了一拱手,说道:“谢谢老兄的指点。”说完以后,两个人就分开。周炳去跟蒋贵、小张他们会齐;那士兵也回到检査站的门口,像一根木桩似地站着不动了。周炳把士兵刚才那番话对蒋贵跟小张说了,大家都非常高兴,觉着自己虽然暂时被困,但是他们并不孤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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