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夫司马之不得行其志者,正以此也。故哲宗亲政之后,天子厚其疑忌,以为是率乱民而胁上以相己者,固已目无君上。则勒名党碑之首,尽反元之为,以恣章、蔡京之奸,皆此致之。若纲,识虽不足,忠则有余,主奸臣,固无得闲以相为仇忌;而一窜再窜,志终不伸。迄高宗之世,可以白矣,而指为朋党,以宋世不再举之刑,施之陈东。无他,惟伏阙呼号者不逞,而与天子争权,迹已逆而心终不可白矣。
温公律己之严,非有所召致,而引儿童走卒以为羽翼,固已。即在纲也,危亡在目,殷忧在心,抑必不操券以致陈东,使率众以颂己。其当众情沸腾之下,固且无如之何,而不足为二公病。虽然,君子静天下之人心以靖国者,固有道矣。尽忠以与君谋,其可赞以必行者,言不容长也。秉正以与僚友谋,其所引以自任者,旁无所待也。同乎我者受之,而得当以行,喜勿遽也。异乎我者听之,裁之在我,怒勿形也。退而缄之于心,不以慨之容动众,而使依己以为宗也。不用而奉身以退,不自暴白其心,而激人以归怨于上也。失职之士,怨恣之民,达其愤,恤其隐,而勿引之以使尽其不平之鸣也。夫然,则谋定而人不知,功成而言不泄。忠不行,道不试,而微罪以去,恒有余地以待君之悟,而无所激以成乎不可已之争。则朝野兵民,各居静以待命,虽有巨奸猾寇,亦弗能窥我之涯际,而闲宵小以起收其利。如其终不见信于天子,不胜于奸邪,则亦天也。吾之自靖自献者无尤,则一死以报宗而无愧。而士民嚣陵之戾气,无自而开,则祸亦不永。君子之以靖共尔位,邀神听之和平者,此而已矣。以此求之,岂徒纲哉?温公固未之逮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