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秘书从对面的铺上扭过头来,缥了他一眼,淡淡地说:“没看儿点了?摆个啥子龙门阵嘛。”
这时候,还未开口,冯家昌眼里的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,他满脸是泪,痛哭流涕地说:“侯秘书,我看你是个好人,我想给你说说心里话……”
其实,侯秘书也没有睡,他一直在忙活着一件让人看不出名堂的事体。他的桌头上总是放着一些削好的竹签子,他把那些竹签一节一节地削成火柴棍大小,有的略长一些,有的稍短一些,有的是尖头,有的却是圆头,而后二小捆一小捆地用皮筋扎起来,一闲下来,他就拿出一块细纱布打磨这些小竹签,直到把那些小竹签打磨得像针一样光滑为止……也不知究竟干什么用的。这个侯秘书手小如女人,心细也如女人,就在冯家昌跟他说话时,他正用棉球蘸着酒精一点一点往指头擦呢。听了这些动心的话,他扭起身来,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冯家昌,说:“你哭个啥子嘛?”
冯家昌双腿盘在那里,流着泪,自言自语地说:“侯秘书,老哥,我是个农家孩子,吃红薯叶长大的,长到十六岁还没穿过鞋呢。过去,我从没在机关里待过,也没见过什么世面……我要是有哪点做得不周全,你就多包涵吧。”
听他这么一说,侯秘书那张“小佛脸儿”渐渐就有了些温情。接下去,冯家昌一五一十地交出了自己的老底,他把自己的出身、家庭情况,以及在连队里四年来的状况全部倒给了这位来自四月}的侯秘书……侯秘书一直静静地听着,从不插话。可听到后来,侯秘书突然从床上跳下来了,他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拿起军用茶缸,给冯家昌倒了一杯水。第二天早上,侯秘书突然笑了,说:“我晓得了,你就是那个扛了九支步枪的家伙!”